用數位科技拼裝中的全新動態影像產業
文/王路易
很明顯的數位科技已經影響了本世紀的文化生活，也影響了語彙溝通的模式；在動態影像的應用上，數位科技也正企圖佔領整個局面；而電影，這個科技與藝術整合應用的完美模式，在本世紀初開始，也應時代的需求，全面的數位化。
數位電影基本的想法就是用數字位元來紀錄、傳輸及重現影像，而非運用在賽璐璐上的化學反應。在應用概念上或許將承襲著電影的發展軌跡，也或許是一個全新的方式來製作及展現文化內容，不過可以確定的是，這一代的影像工作者，有幸趕上這股浪潮，無論是在影像呈現風格或主題概念的呈現上，透過數位工具的協助，創作空間將更為寬廣了。
運用數位科技於發展電影科技，其主要驅動力來自兩方面；其一是來自製片者的實證經驗，透過電腦操控像素資料，數位影像更具可塑性，影像符號撰寫難度低，影像語彙發展容易，所以很適合成為影像創作的工具，在電腦普及化後，數位電影就如雨後春筍般，在全世界各地先由小眾的方式映演，發展成大眾的市場。其二是由於大量的數位化影像資訊在經過無數次的拷貝、轉儲存及大眾放映後，其畫質仍能保持母片般的品質，而且相對於傳統膠片的花費，簡直是經濟又實惠，對於電影產業的經營者來說，是具有節省營運成本的誘惑力，所以當電腦的高畫質影像運算力提昇後，數位電影工業化即如蓄勢待發的全球風潮了。
數位科技進入電影工業的發展，可分為三個主要的區域進行，在製作方面研究的是電影如何無膠片的製作出來；在發行方面是電影影片如何透過網路，由製作公司傳輸到電影院；在放映方面是電影院要如何放映一部高畫質的電影給付費的影迷。當此三大區域整合時，即是經營者、創作者及觀眾享受電影全面數位化後的果實了。
去膠片的電影製作流程
在製作方式，如果不在乎畫質的話，用現在市面上的家用DV配上電腦與剪輯軟體，就可以學習製作數位電影了。但是此方式會有幾個基本的問題，第一此影像的解析度在大螢幕放映時將會很糟糕。第二是影像感看起來會像電視新聞片段而不會像電影院放映的感覺，即使未受過科班訓練的人，都會很快的分辨出電視與電影的影像感的不同。在清析度、景深、色彩寬容度，尤其是每秒的畫格，電影與電視都有絕大的差異處，所以，看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，更別說吸引影迷去戲院消費了。
早期的電腦輔助電影後製，如相對於線性剪輯的非線性剪輯，及將膠片影像以4K以上的掃瞄線轉成高畫質數位影像，以進行特效處理，如加上電腦動畫等，之後再轉回一格格的電影膠片，這套應用二十多年的工作流程，即成為目前數位電影的核心技術。
在實景攝影上，目前數位電影的基礎，是奠定在電視視訊科技上，但正逐漸往電影影像的原理方向修正，正如同科技發展在五十多年前，企圖以電視瓜分電影所吸引住的目光一般，數位科技完成了電視類此訊號一直無法達成的目標，訊號不失真的紀錄高畫質影像。如果電影科技直接發展到以數位影像取代傳統膠片，而沒有電子視訊(電視)系統中繼過程的話，其數位化發展可能會較為迅速些。
電影攝影是以每秒二十四格方式(24p)拍攝，而電視拍攝格數美規(NTSC)是每秒近三十格交錯畫面(60i)，歐規(PAL)是每秒二十五格交錯畫面(25i)，美國是電視的發源地，最先採用以交流電頻率為畫面變換基礎的NTSC系統，後來PAL改良畫質及格數，並廣為應用於歐洲及中國大陸，因此造成目前電視系統的不統一。
由於應用於數位電影的電子式攝影機，如DV或HDCAM在早期發展時，為遷就現有的專業及消費大眾的市場，符合播放系統的標準，不得不處處遷就未統一的交錯式影像掃瞄系統，並依據類此轉數位的取樣規格(ITU-601)，其影像紀錄方式是延用電視規格的Y、Yb、Yc訊號而數位化，而非一般所知的 RGB三原色的記錄方式，以至於在色彩的轉換上，先天上就遇到了瓶頸，耗費了不少視訊工程師的腦汁。
電子式攝錄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消耗底片，也不需負擔沖映的費用，所以製作成本有限的影視製作者就發揮創意，將電子式攝錄的交錯影像，透過電腦的修繕成非交錯影像，並改變其為每秒24格的格數，如果直接透過電腦外接投影機放映，其影像感是差強人意。自1994年紐約的ResFest即開始此方面的初期探索，並舉行專門的數位影展。其後丹麥的Dogma 95加入了強烈的意識形態詮，也加入了數位電影的發展，隨後數位電影的探索，透過電腦網路的傳播，在世界各地依文化背景的不同，而有不同的詮釋與發展途徑，各類型的影展也開始接受數位格式的影片，應用數位科技從事影視創作一股風潮，對於能提供高畫質且具電影影像感的攝錄影機的強烈需求出現，在硬體的市場招喚下，專門為電影製片界設計的數位攝影機開始發展。採用與電影膠片原理相似的漸進式高畫質(HD)攝錄方式，成了專業數位電影的標準配備。如George Lucas 在拍”Attack of the Clones”時所採用的 Sony HDW-F900 HDCAM 與Panavision lenses組合，即是此類應用的先河。在過去電影與電視之間有關景深、色彩飽合度及解析度的爭論問題上，現在為了迎合電影數位化的需求，原本生產電子攝影機的大廠都積極研發以符合需求，如Sony、Panasonic、JVC等，除了HD畫質24p標準速度外，還能提供變速攝影，此外，在半專業的機種中，也開始推出電影格式的DV攝影機，以提供學生或業餘者入門學習。
不過，在這兒還有一個主要的障礙點，那就是視訊的統一標準，以便利後製時分工。在過去電子視訊發展的時代，為了強化影像品質，在攝錄儲存格式上至少發展了數十種格式，如D1、D2到HD及DV，為符合有限頻寬的需求，各有不同的壓縮比及編碼方式(CODEC)。而在後製影像處理部分，數位影像自電腦影像發展以來，也出現了許多格式，各有各的檔案格式。每轉換一次格式，數位影像就會有失真之虞，如果是獨立製片式導演包辦所有影像調整，那還好掌控品質，但如果如好萊塢式的製作方式，如何要整合此一規格繁雜的組合，且保有不失真的高畫質影像，讓導演心安，求得經濟實惠的工作流程，成了數位電影製作工業化的一大考驗。這就如同過去膠片時代，討論影片的藥膜、感光度、沖映藥水一般，不能只靠攝影師或沖映師的自由心證。
發行的便捷與版權的保護
電影工業在商業方面考量的，主要的課題就是如何拷貝及發行電影。在數位電影上，發行也將出現重大的變化。在過去在發行電影上，每部片子在公映前，都得拷貝好幾份，分別運送到不同院線戲院，等到下片後，還得派專人監督將片子回收或銷毀，如果發行網大又是跨國性的放映，這筆發行的流程及開銷可說是相當龐大。
為了確保院線放映後會得到應有的票房收益，在製片發行的調度上，必需知道那兒的戲院是在放映所屬的影片，並得確定影片不會被盜拷或偷映，所以傳統的影片放映幕後過程，遠比幕前放映的還要精彩緊張。
然後，如果去掉了實體影片的考量，整個發行過程可能就輕鬆又經濟了。基本上，數位電影是由電腦檔案所組成的，傳輸方式可以用光碟、硬碟、網際網路或衛星，由於頻寬的問題，可能不能進行即時的放映，但透過衛星的中繼，戲院可以直接如果是多從製片公司的伺服機上下載影片檔，在此下載的過程即是拷貝影片，然後儲存在戲院主機的硬碟中，如果是多廳式的戲院，還可以透過伺服主機，將硬碟中不同影片的檔案，分別傳輸到各別的放映廳中，人員只要呆在中央控制室監控就好了。為了保護版權，擁有版權的製片公司可以替影片檔加密及設定有效期限，以免影片檔在傳輸過程中被駭客給盜版了。所以全由電腦與數位檔來建構一個影像的世界，省了大筆的膠片開銷，對過去得負擔龐大的發行費用的製片廠怎能不動心！
理想中的數位電影發行是如此完美，但實際情形確有些出入。
以美國為例，由於電影公司並非科技公司，對於電腦及數位科技的了解有限，在數位電影映演部分，由於數位影像編碼格式繁雜，動態影像的播放規格又不統一，所以其整合方式可說是千變萬化，光是靠整合數位影像的即可申報專利，成立一家專門的科技公司提供服務。在數位電影系統上，自1999年開始，在北美有兩家專門系統成立的院線，其是Qualcomm及QuVis，波音公司以其飛行模擬器系統而轉變的數位電影小組也在2002宣佈將推廣其系統而建立院線，而微軟也以其Winndows Media 9的系統為號召，協助成立院線。所以放映規格的不統一，對製片公司是一項負擔，因為為了公映，製片公司必需要提供不同規格的數位電影格式，如果又要兼顧傳統電影系統的規格，其經濟負擔就更為龐大了。
為了解決此困境，好萊塢七大電影製片廠各出資一百萬美金，成立數位電影先導小組(Digital Cinema Initiatives簡稱DCI)，主要任務是協調電影工業中的各方專業團體與科技公司，共同找尋數位電影發行的共通格式，並要求開放的編碼系統，及檢驗數位影像所提供的品質不得低於傳統膠片所能達到的水準。最後，於今年正式宣步將採用MJPG為其數位影片的工業標準格式，而非一直被看好的MPEG系統編碼，主要是因為MJEG為RGB影像檔，其他剩下的問題，如何壓縮、傳輸、加密及放映等，就留給科技公司去解決。也就是說，在北美地區，好萊塢的製片將只提供以MJPG為基礎編碼的數位電影影片，共其院線放映了。
目前Kodak已經開始提供數位系統整合及管理的服務，而許多IT資料管理的公司以加入此方面的發展，以提供更安全的網管與資料儲存服務。
另外，在電影的聲音部份，Dolby系統也於今年宣稱配合電影數位化，推出其與數位電影搭配的數位Dolby系統，此外還有喬治．魯卡斯以其學生成名電影而命名的音效系統THX，及本來就是數位音效的5.1系統，在數位電影的聲軌上的發影展也是一樣不寂寞。
在千萬隻眼前投影的數位影像檔案
在電影工業最重要，也就是最後一道檢驗點，就是將電影內容放映給影迷看，為了物有所值，此部份可隨便不得，因為消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，如果戲院不能提供超值的服務，觀眾寧可呆在家中看電視；而數位電影在此部份的也是個進行式。
早在1999年魯卡斯的星際大戰首部曲即開始嘗試以數位投影的方式放映，這部電影雖然是以膠片拍攝的，但後製完全是在電腦中處理，所以在首映時，分別在美國東西兩岸各兩家戲院試驗式的放映給觀眾看，結果反映不錯，於是電影界不得不開始接受此方面發展的可能。
傳統膠片電影的確能夠呈現青翠鮮艷的色彩及解析度，但是，當在戲院放映無數次之後，會因為高溫、灰塵及括痕而逐漸變質。所以到戲院去看一部即將下片的電影，通常會在螢幕上看到些許退色又間些出現括痕及灰塵痕跡的版本，而這些加料，皆不是導演原先設計的影像符號。
應用數位電影的放映方式，這些缺點可以完全避免，除非是導演刻意放進去的。 以數位檔案播放投影到大螢幕，理論上應該是完成呈現色彩及解析度，不過，這裡有一個問題，那就是放映機的部份。要如何將動態的數位影像檔案一張張的頭影到若大的螢幕上，成了許多科技公司的重點研究課題了。
儘管說膠片電影每放映一次品質就會減損一點，而數位電影每次放映都會是一樣的品質，但剛開始許多評論者判論數位放映還是比不上影片放映的品質，不過爭論點在於數位放映時所能提供的最大解析度。
目前一般通用的動態數位影像播放，以高畫電視或DVD儲存所播放的影像，其畫質最高也不會超過1K的掃瞄線，而數位電影播放的要求至少是2K掃瞄線，甚至依據SMPTE(Society of Motion Picture and Television Engineering)的數位電影標準委員會的要求，是得超過4K，其主要的參考點是目前在後製影像處理，數位影像的檔案都是在4K~6K的解析度，即然是電影科技的發展，當然在品質上，就算不能進化也不得退化。
在此方面的研究以德州儀器的數位光線處理(DLP)開始的最早，也廣為使用，其運用「微鏡反射」技術，將三片半導體面版上，各佈滿上百萬個不同角度可反射灰階的小鏡面(DMD)，由動態數位檔案中的三原色資訊各觸動相對面版上的灰階變化，由高量度燈光分離成三原色光，分別投射到代表相對的灰階面板上，經過透鏡組合，數位影像就投射出到大螢幕上了。所以要強化成數位電影所需的畫質，只要強化光束的量度面版上小鏡片的數量就可以了。目前是以達到2K的標準而繼續往4K方向大步邁進。
而另一套系統則是發光二極體(LCD)技術的放映機，如JVC的數位影像光擴大器(Digital Image Light Amplifier(D-ILA)，其原理有點近似目前廣用的液晶面版；其是在一面固定的反光鏡面上覆上一片液晶面版，根據影像資訊，液晶面版會呈現不同色彩，由鏡面反射強光經過透鏡投影到大螢幕上。
目前由於數位放映系統尚未普及，由於大部分的傳統院線不願負擔電影播放系統升級的支出，北美地區的數位電影僅在紀者會、首映及部份院線中放映
數位電影的發展時間表
可以確定的是數位電影系統將會全面取代傳統的膠片電影，只是不能確定的是何是採用何種方式。北美地區由於發展資金取得容易，電影工業製度建全，科技公司來自於世界各國，所以在此區域的發展所形成的工業規格具有示範性及全球影響力。當然，這並不表示其他地區並沒有數位電影的發展經驗。
找在好萊塢 DCI宣佈統一標準之前，即開始在此方面的探索，
如瑞典的Folkets Hus的數位電影社區，荷蘭電影基金會的紀錄片影展DocuZone以1.3K為數位電影播放系統，巴西的 TeleImage及日本的Toei’s T-Joy院線，都有自製的數位電影在放映。
在中國具官方色彩的電影集團出資設立一百座的數位放映電影院，以示範數位電影在中國的發展，而英國的電影委員會也於今年設立250個播放螢幕的電影院線，以期望好萊塢提供的電影內容。
在台灣，雖然是電影市場票房有限，洋溢著陳舊的意識形態，但是在時代的潮流下許多電影製作者早開始在自我啟發，運用數位科技找尋電影的新語彙，而政府也以專案補助的方式，分別在萎縮的本土電影工業中，金援上中下游產業發展，而在科技開發方面尚有工研院光電所以Windows Media9為核心的FVD儲存系統及德州儀器提供核心的DLP放映系統。電影產業數位化的階段方展，可以是說僅缺觀鍵的要素，那就是大量的可在大螢幕前放映的好看內容了。
在原點找尋答案
數位電影在發行上可以產生很大的經濟效應，但是對於電影工業本身卻會形成很大的改變，產生危機；究竟以無線傳輸影片內容會是屬於電視內容還是電影？是電視播放系統的延伸應用，還是電影產業的升級？同時，在此預期的「產業升級」中，原本發行體制中將有許多的工作機會將消逝，而又有許多的新的工作機會將出現，對於工業本身的的解構與重新結構中的學問，可說是目前數位電影體系中的另一大課題了，影響深遠，需要更多各類的高專業素的人士投入。
另外的障礙點就是盜版，過去院線片在防止盜版上的努力，可說是絞盡腦汁，現在採用數位檔案，其拷貝遠比膠片拷貝容易多了，所以對於嚴密的影像加密科技的需求可能將日益提高。
另外在戲院的數位系統轉換設備，對於發行者有絕對大的益處，但是日益嚴重的盜版將影響下游院線的票房收益，除非有相對補償的措施，預料一般傳統戲院在轉換數位電影的播放系統將興趣缺缺，裹足不前。
另外，最重要的也就是數位電影究竟會看起來感覺如何？無論看過的專家或影評者如何的肯定或貶損數位電影的價值，其最後是為了贏得絕大多數的影迷的芳心，才能正式的取代傳統電影的地位。
另外值得關心的是，在過去儘管電影的畫質與電視之間的差異處很大，電影院已經感到吸引觀眾到電影院買票看電影的困難了，所以為了產業生存，戲院必需提供許多物超所值的享受，如超大螢幕、立體音響及飲食供應等。雖然現在在戲院所播放的電影與家庭戲院所播放的內容，在解析度與音效上有很大的差異，但是實際上，是建立在同一個科技上，專業的與家用娛樂的播放系統之間的差異會因市場需求而日益縮小，當此差異處因為科技的發達而日漸縮短，假設到達相差無幾時，屆時恐怕只有懷思古之幽的雅士文人，才願意買票上戲院看電影了。
幸運的是，電影數位化後又能提供一個全新的發展可能，那就是另外，在數位電影的發展的另一個可能號召點，那就是互動式電影，由觀眾參與劇情發展，決定男女主角的命運；在戲院的座位上可增設選擇按鈕，以民主投票的方式，劇情發展可以依據大多數觀眾決定的方向發展，數位時代，對於電影欣賞經驗也可增加新的討論空間。假如完全的去探索新科技及數位電影所能提供的劇場欣賞經驗，數位電影定會是電影工業自有聲片發明後另一大轉型盛事。
所以總歸而論，從電影的發展來看其動力，並不在於科技的發展，而在於是誰運用此當代現有的科技傳達思想與創作，再利用科技以固定的形式傳達給觀眾。最初電影工業發展是如此，獨立製片的發展也是如此，數位電影的發展亦是如此，只是每波浪潮發展之中，都如逆向工程動力學般，先由末端影響到主體的運動；而台灣正處於這全球電影發行網的最末端。
*本文原發表於台灣之<2004年電影年鑑>